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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兵在所有事物之前的转换 - Emmanuel Lincot

复活节前的一天,李天兵盛情邀请我们到他位于巴黎大学城附近的 工作 室,大家一边喝乌龙茶一边讨论。李天兵在成为艺术家之前条件很优越 , 他在这之前的学业是为了成为一名外交官作准备。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 虽然手握画笔与做总理秘书这类工作并无什么差异,但却拥有了自由。李天兵的家乡在中国南方城市——桂林。那种沉浸于山水之间而生成的游离的想像使他一直留恋于这样的境界。对于异国文化和语言的向往,使他在法国巴黎找 到 了第二故乡。观看他的作品 , 通常是大型尺寸 , 颜色强烈厚重 , 拥有一种将发展推至极限的绘画手法。我们能不断地发现李天兵艺术的一个特征即:如何通过合成图像来创作绘画。在他的创作过程与 其对等的行动哲学之间有很大差距。绘画行为的本身已经包含了它的方式 , 方式与意义合为一体。李天兵的意图并不是让作品同时指涉不同的意义 , 让画面上的色块系统性地传递出嗅觉或味觉的内涵。在他的画面上 , 什么都有 , 所有东西都混淆在一起 : 从粉红色到褐色 , 从塞满疯狂机器的蓝色到枯树的腐根几乎要成形的幻影以一种未确定的方式存在 , 以一种回归的方式进入到原始状态。

正如不久前由杜布菲所定义的物质主义 , 他的绘画是奇特的。在画面上,我们看不到任何的异质突起的效果。相反,这一世界是以一种平滑与自发的不规则在我们眼前展开。李天兵一直在持续一种分离状态 , 这成为了他宝贵的绘画方式的持续 来 源。正是这种状态让我们在他的绘画前体验到一种新的强烈刺激和原生感受 , 它从极度的喜悦到恐惧 , 从反感到丑陋,在这一点上 , 李天兵继承发展了 传统 的中国绘画风格。在中国 明 朝的文艺复兴时期文人绘画里实际上 已有对丑、怪为表现方式的持续探讨(徐渭 1521 年—— 1593 年;石涛 1641 年—— 1707 年)。 21 世纪对于中国而言 , 是一个全面复兴的世纪。世界后现代主义的法规溶入到这一国家,并在情感上发展 为 新的三步曲 : “快乐、个人、世界” , 它导致图像及其代码移向一个新的阐释空间 , 它介于完全冷漠与极端的区分和一种冰冷的无科学逻辑的生物分类学之间。政治权利被剥夺引起的社会不满 , 自我内省以寻求新的溶入都市文化的方案 , 信息的混乱催生了新的表达方式,它有一个名字 : 艳俗 , 。它大约源于 19 世纪末的维也纳 , 用来定义一种将精致以矫揉造作 , 表面的 , 近乎病态的方式推至极端的“分离”风格。至此,我们似乎可以宣布找 到了一个对李天兵的艺术的最终评断 , 但 这一评断 实际上阻碍了我们对他作品原创性的认识。

李天兵的绘画扰乱了我们的思维,它是艳俗吗?在认识与传递方式的相关理论里 , 我们常常使用以近知远的方式,但过于靠近又会导致我们对整体的迷失。从整体来看 , 李天兵的作品并没有给我们传递任何与艳俗相关的图像,他的绘画在各种形式下都具有双重性。社会的发展如同身体的生长,扩展到艺术的行为之中,想像逐渐成形为一面镜子,我们可以从中看到由此引发的各种发展或放弃的行为与想法之间的不断循环。身体的这一发展如同绘画行为是无序的。有序,正如我们所知,代表着固定、长期的死亡。而无序则充满着生机,它的力量暗含着危险。李天兵将整体和谐的世界里,这些形象固有的含义、方向、矢量及矛盾性迅速降为其次,并发明了很多新词 , 这些新的词汇给他的画带来传奇性 , 正是这一当代的方式使我们的视线在他的画前迷失。李天兵借用 传统 与佛教作品的技巧 , 并将它们与畸形突变的生物并置在一起。艺术家通过叙事的手法在当下对的机制予以美学回复。在这一机制内 , 我们看到的实际上是一个圈套。在这一基点上 , 从缺失的角度 , 眼睛可以像物体 ─ 样运行 。 对真实的抽离被巧避 , 导致对情色边缘的欲望逐渐形成图像及次序(绘画的边框所形成的 ), 在这一次序里 , 当下被过去或无法掌控的未来所侵入 , 所有这些都让我们感到一种极大的脆弱性 , 而这种感受无疑与我们对死亡的感受很相近。当李天兵挖掘“柬埔寨 S- 21 集中营”的图像记忆时,这种感受被直接展现、肯定与附诸实施 。据我所知 , 李天兵是第一位在文化大革命风暴退出后三十多年的今天 , 通过艺术来探讨红色高棉时期发生的大屠杀的中国艺术家。

当我们从不同距离来审视这些图像时,这些图像的真实性被剥离,它们被借用、重释,实际上是为了建构一种想像性的语言以让我们可以更好的了解世界,这些形象具有相通之处。尽管没有一处记录 着这一共同点,但我们却被告知:这一世界的 类比只能在隐藏的共同点里找到,艺术家本人深悉其释码并最终以狂热的方式与视觉来解释之。从这一点上,我们无疑看到在艺术家的文化背景里 , 诗词与疯狂,次序与幻灭后的醒悟直面对话。这一醒悟反映中国人逐渐意识到:对人类与其遗产保护的必要性。同一意识也引导了李天兵在他的作品中对毛细管材质的重新使用。包含了无限不同细胞的头发在艺术家作品中成为连接当下与混乱记忆的桥梁——用头发构成的头像 ( 耶稣、斯大林、毛、邓、杰克逊 ... ...) 或常规的中国风景画 ( 倪瓒 ) 。李天兵从小就开始研习中国文人的绘画 , 这是他所熟悉的领域 。艺术家在这时期,由于艺术语言尚未形成,内心很焦燥。这个世界由各种不同的相似物堆 积 起来 , 各种身份沉淀下来 , 不同的标准互相重叠 ; 这一令人忧虑的世界最终发展到 让 人不安的边缘 , 以至于在语义学上毫无进展。画面中的人物大多怪异 , 四周疯狂的飞行机器或被截断的昆虫以侵入的方式穿越。正如李天兵向我们 所 描述的 , 为了记录中国文化与欧洲文化下,艺术家本人孤单独特的命运。这一令人不安的神秘空间是“异质空间” , 这一被福柯所定义的“异质空想”给我们带来了不安 , 因为它打破了共同世界里固有的名词和观念。异质空想在此处抨击的是共认感受的次序的贫乏性。以指明一个青少年的世界,在这一世界里,随著艺术家的远离 , 魔法被逐渐 解除,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与历史的恐怖所带来的情感相伴的古老形体。因为李天兵向我们展示的世界在现实中的民用或军用实验室里已经存在 。这一空间通常以虚拟的人工溃疡的游戏形式展开 , 呈现了一个通往恐惧、麻木,通往因重力下降而带来独特感受的严肃的领域。这一领域在我们眼下与另一个技术世界相联,与一种令人不安的存在和难以控制的恐惧相联。正是这种可怕的不断强大的力量吸引 着 艺术家及我们的视线 , 它以一种试图物化的意识审视 着 我们 , 欲将在封闭空间内这个无确定的地点石化 , 而正是在这一地点 , 历史似乎对一个没有名字的黄金时期进行回忆与重演 。 李天兵的绘画是如此地丰富 , 以至 于 我们无法用已知世界的范畴来概括它。它围绕 着 价值哲学所建构的 世界 让历史学家生畏。因为在实质面前 , 它与形体地位或解放深度都无关。从此 , 它回归于自身与梦想的游戏之中 , 绘画变成感受生物的直接流露。这些图像从怎样奥秘的深层而来 ? 表现怎样的内在 ? 应该标出梦想图像与艺术图像的分界线  ? 我们的思维里 , 类似的东西不断涌现。这些形体的交织与混组让我们想到了王家卫的电影“ 2046 ” ,李天兵使用了类似的笔法——蒙絮·德西得里欧的空想建筑 , 其共同特征也让我们在视觉上不断地将之与其北欧先辈阿尔多尔费联系在一起。在他的作品中 , 情景不断地在圣诞节的温柔与山脊上洒满白色阳光及充满幻觉的山野之间转换。

李天兵的绘画不满足我们:在那里有各种质问,相反的、相对的。这些绘画既让我们感受到美,又让我们厌恶。面对这些酸的或甜的颜色的材质,难道没有不适感吗?对于李天兵而言 , 它们只不过是印痕的堆砌。这一故意的无次序反驳了区分抽象与实在的陷阱 。一直以来,在画布的空间里,在不和谐控制的不同碎片之间 , 艺术家似乎跟我们谈及的失礼终于被接受了,它是如此地易于被辨认。总之 , 它变成了一个突然到来的李天兵的表意文字。尽管这一风格不象想像中的那么孤立。李天兵和他绘画的历史以躯体的方式存在。艺术家和他的作品合为一体,并超越了它们的独特性。同样的关系也建立在个体与他人、一种风格与其他风格之间,这种风格以一种 参 照历史而形成的累加转换的态度聚合在一起。这些类型学的外在符号更多地是运用历史传递下来的图像,而不是词语来表达。它征服了我们的视线 , 这些符号借用文明 , 并在动植物与人类社会的世界里穿梭。这些形象扩展到心灵图像的世界,象阿比·瓦尔迪格所说的,它们展现了不同历史时期反映强烈的戏剧 , 在戏剧中,艺术家全身心地投入到其中,并被转变为永不休止的舞蹈。凝视画面,我们感受到这种世代相传的记录下去的行为。在我们眼中,社会个体、遗产和思想都以复数的形式汇集 , 并以相互包容的方式建构成多方位的历史,对世界及其形象的蜕变作出响应。为了加强其震撼力 , 李天兵通过对画面尺寸的选择、构图取景所形成的造型与表现性效果、边界模糊的柔和的色块,展现了一种不停运动而无主题的阐释。这些在我们眼前的中国图像围绕著一个不停变化的看不见的中心移动,艺术家的视角 ( 作品 ) 与其接受者之间的波动的关系受到不断的呼吸的控制,中心也随着这一关系发生变化 。这一呼吸正是李天兵通过对其作品的经营而形成的初具外形却处于变动之中的思维。这一思维不仅涉及哲学领域,还涉及美学、政治学、生物学、伦理学 , 它超越中国范围之外,因为该思维将触及人类生活的关怀在不同规律中的首要性,和不同性之中的不变性联系起来。正是在这一层意义上,李天兵应该受到最大的肯定与赞扬,因为伴随着对其作品的解读,一个问题出现了:人类应如何面对我们社会由于科学和技术所制造的断层。而这是否是这一艺术的唯一赌注 ?

是否应看到一场对历史时期的手术出自空想而非异质空想的精彩的演讲  ? 至少在这些图像的幻想里,它展现了一种维持和支撑艺术家与我们意识的状态,审美家肩负着如同战略家一样的使命 , 注视着一个世界的出现和到来。如同在战壕边等待着敌人,期待着敌人的脆弱和力量的消失,却对危险的来临毫无觉察。我们需要经验和勇气来控制这一非常陌生的世界内令人戏不安的怪异。将伊壁鸠鲁、稽康以及更年轻的极端自由主义者联系起来。我们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将感受到由图像的分离组合与词语所提供给心灵的暂时的平静。在这世界不可避免的失误将会变得和缓。随着我们运用勇气与知识而进行的勇敢探索的深入,我们最初的惧怕也会转变。李天兵绘制的所有事物将会变为真实并重新成为另一幻影的出发点,在其中有博学者的古怪扮相和用不尽的语汇。安静、黑暗的一面已超出我们用来描述视觉的词汇,并逐渐将它们变黑。总之,我们将选择响亮的词句,就如李天兵作品里的粉红色 。与黑色相反,这一颜色激励着我们如梦般轻浮地穿越。李天兵魔力般的作品还剩余什么图像?我们将充满激情和毫不掩饰地回答:粉红色。



埃马纽埃尔 · 林果 博士

中国当代艺术专家 

( 翻译  : 陈思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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